《莹灯怨华》第五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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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柏云川,是岚和族人世代生活的地方。它像世外桃源,与外界隔着一条河,名淮母,一座山,名追父,外面是车水马龙的现代城市,里面却是随处的古代建筑,这里是繁华拥抱之地,也是黑暗望尘莫及之所。

  玉是卖糕点的,从八岁起,数十年如一日,掐指一算今天恰好是他第二十年干这行。这是一只美丽的雌性狐族兽人,即便快年过三十,岚却一直把玉当作二十三岁的姐姐看待,岁月对她似乎很宽容。

  岚没有带着年去街道,而是来到族地边缘的一处小河畔。

  在河畔,玉早早搭好了店铺,正打算喝杯九浅(年发明的一种饮品,对提神醒脑很有效),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,带着熟悉的急切。

  玉浅浅一笑,起身看着赶过来的岚和被拉着的年。

  “玉姐姐,有芦荟糕吗?”岚气喘吁吁地大步跨进屋,年则有些沉默。

  玉笑了笑:“要等会,这有别的,阿岚若喜欢,不妨尝尝。”

  族中人,包括年,都知道岚与玉关系非常好,即使岚当了族长,玉也一直是称他“阿岚”,岚也一直叫玉为“姐姐”,让玉的追求者昌吃了好一阵醋。

  “可是,年……”岚有些失望地开口,措不及防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塞进嘴中,岚一惊,下意识咀嚼,顿时一股浓香弥漫于口舌之间。

  年缩回手痞痞一笑:“怎样?”

  岚双眼发光,尾巴快速甩动着:“唔,不错诶,这是啥?”

  玉正打算开口,不料见年朝她使了个眼色,于是聪明地闭上了嘴。

  “啊,我也忘了,随手抓的,你要不一个一个试?”年故意扶额说道。

  岚也顾不上年的废话,对着各种各样外形可口的美食低下头,用鼻子使劲嗅,一边还喃喃着:“年真是个笨蛋,闻一下不就知道了。”

  玉看着年,她对年一直是不远不近,只是普通朋友,但只有玉知道,一切只是因为她胆小。巫,多么神圣的职责,他们是雪莲,是高岭之花,她只能远远看着,仅此而已。她不喜欢年,但想亲近,没有理由。

  年这样温和,体贴又幽默的,没有人不想亲近。

  但族人们对年似乎……

  “哈!找到了。”岚将褐色的糕点小心拿起,上面还刻着杏花。

  “对吧,玉姐姐?”岚大笑着,“年那家伙,还想耍我呢。”

  玉点了点头,笑了笑,她似乎很喜欢笑。

  “喂,傻……瓜?”岚一脸得意地回头,却发现年不见了。

  “去找他吧,年好像有心事”玉担忧地说道。

  岚皱起了剑眉,自从将玲从阴冥带回来以后,就有些不对劲。

  “嗯,玉姐姐我先走了,如果可以,”岚迅速冲出门外,突然停住回头,“请多做芦荟糕吧。”

  玉点了点头,她不笨,猜得到岚是为了谁。

  ……

  某处小树林

  年仰头,将手中的百花朝一饮而尽。

  他本是不会喝酒的,难过了就一个人吹树叶,他会保持清醒。后来在岚这货的影响下,年也开始沾酒水了,只是不多。

  “可怜楼上月徘徊,应照离人收镜台……”

  两片树叶,却在狼兽的特别的技巧下发出优美的旋律,哀婉悠长。

  岚很快找了过来,年的气息他太熟悉了,带着桂花的清香,让人闻着十分舒服。

  只见年伸长双腿,坐在海棠树下,将叶片放在唇边,眼睛低垂着,带着浓浓的哀伤与不甘。

  岚看不明白,年有何可不甘,有何可哀伤,论实力,身为巫攻击方面不亚于自己,论情商(玉说那东西叫情商),年在族中是数一数二,论容貌,岚今天看了只能用不差来评价,除了年的朋友不多以外。

  年吹着吹着,声音突然停了下来,躲在树后的岚有些疑惑地抬头。

  滴答,泪水顺着年线条优美的脸颊留下。

  年……哭了?岚张大了嘴巴。

  还记得以前,在黄凤谷他们双被尖峰刺穿身体,岚忍不住痛出汨水,而年却只是闷哼一声;元奶奶是从小岚和年的见证者,在她被水淹得只剩一口气时,年只是沉默地拉住了元奶奶的手;在破石之战他们胜利时,岚抱住年忍不住哭了起来(面对强大到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,族人们以血肉之躯冲向胜利,连许多年龄不到十二的孩子也站了出来,一同抗击敌人)年也只是欣慰地笑着抱住了自己。

  年也许根本没有心,岚看不懂这个狼兽人,他以为年也许根本就不会哭。

  “咔——”岚握紧了拳头,他现在的心情,如同打翻了厨房的调料,五味杂陈。

  原来,这个兽人不是不会落泪,那为什么之前……

  年抖了抖耳朵,身体一僵,急忙抹了一把脸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:“谁在哪?”

  “我。”岚面色阴沉地走出来。

  年碧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,却一脸了然。

  见年想说话,岚抢先开口:“年,我不明白,为什么元奶奶死的时候你不哭,为什么族里的孩子们为我们牺牲那么多你可以那么平静,为什么,我不明白。”

  “也不明白,是什么让你能哭出来。”

  你到底是怎样的兽?我看不明白。

  年始终低垂着头,一言不发的样子却让岚莫名其妙有些恼火,岚似乎忘记了年的状态,声音高了几分:“为什么不回答?”

  玉要是看到了,一定会急的要死,对岚更是又气又急。这傻小子,明知道年在难过,还一幅兴师问罪的态度,真是笨死了,要换作她,早就将岚“请”开了。

  心细如她,岚与年之间的关系她看得清楚,当局者迷,岚这傻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?就算是巫与族长,也从未有过如他俩亲密的,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她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。

  “我,只是不甘。”

  “如果当初,没有被死亡吓到就好了,也许妈妈就不会离开了。”

  年的声音听着似乎很平静,却让兽感到了对方浓浓的悲伤,年从来不会大哭,但会落泪,会难过,用笑容伪装自己,努力让自己阳光些。

  岚愣愣地看着年。

  “我的母亲,曾经也和央的母亲一样,只是我因为害怕,和侥幸的心理,彻底失去了她。”

  这些,岚从来都不知道。年的过去,年的家人,甚至年自己,岚都少有了解,即使相伴三年,敖沧似乎不愿多说,年也从未提起,岚一直以为年和自己一样,和其他族人无异,但……直觉告诉他,年比他想的更复杂,甚至他和年只是不交心的普通朋友。

  这个认知让岚心里一阵抽痛,是不甘,是愤怒,是不解,是难过。但更多是心疼年,此刻他只想用力抱紧年,而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。

  “唔……”年被迫把头埋入对方颈骨处,温暖的身体就这样抱住了自己,岚的喘息从头顶传来,这一刻,年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。

  “对不起,是我太冲动了。”岚是直率了些,但不是真傻,他相信年有他的理由,自己也尽力体谅对方,只是……岚轻轻将年拉开。

 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,年的嘴唇看着十分水润,碧色的眼眸带着朦胧,呼出的气息带着果酒的香甜,岚下意识舔了舔嘴巴。

  “年……”岚的声音一如才年的沙哑,但多了一丝压抑,“你有亲过别人吗?”

  狼兽迟疑了一刹那,但还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摇了摇头。

  “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位置?”岚紫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年碧色的眼睛。

  “我……朋友吧,”年顿了顿,“同样,是能将背后交付的战友。”

  “如果我不是族长呢?”岚有些紧张地看着年问着,“你还会愿意将后背——交给我吗?”

  年沉默了。

  岚的目光黯淡了些许,毛绒绒的耳朵半折下来。

  所以一直以来,都是这样的吗?是朋友,可以将背后交给对方,这是最正常的回答,也是最应该的回答,可岚不知怎地,心里有着莫明的不甘和难过,他想何年更亲密些,想有更多时间和年待在一起——他这是怎么了?明明昨天还没有这种念头。

  是朋友,但仅仅如此,如此而已。

  “可事实没有如果可言,不是吗?”年笑了笑,未干的泪痕还在脸上。

  “即然是族长,又何必想那些有的没的呢?”

  言下之意,你本来就是一族之长,而我是巫,对你的信任不假,与你也有这段缘分,相伴虽仅有三年,但却共同经历过生死,又何必杞人忧天呢?发生了就是发生了,不会发生的永远也不会发生。

  ……

  桥畔

  玉将杏花糕打包好,不知怎地动作却突然一顿,皱着眉拿起一块,轻轻啃了一小口。

  “岳,你往杏花糕里放了什么,怎么味道那么重,还有股酒味?”

  一只山猫兽人从屋内探出了头:“哦,我加了点百里香和花蜜——味道更香浓嘛。”

  玉要被这个爱自作主张的丈夫气死了:“谁让你加这些玩意的,阿岚喝不了酒啊!”

  ……

  海棠树下,高大壮硕的海蓝色绒毛虎兽与清瘦的金乌色绒毛狼兽面对面站着,明月轻轻拔开云雾,温柔地照着两位青年兽人,夜风吹动着狼兽的绒毛,也吹动着虎兽的心。他们一动也不动,只是望着彼此。

  岚感觉身体莫名有些燥热,年的话像煫石,敲在他心上,心里似乎有团火,灼烧着他的血液,也灼烧着他的理智。

  “年,”低沉的声音带着莫名压抑的情感,“那你知道你对我而言是什么吗?”

  年想了想,欲言又止,最终摇了摇头。

  “是这个。”岚迅速按住年的肩膀,对着没反应过来的年,吻了上去。